毒手

    有几个人转学了。

    据说他们回家以后又吐又拉，转头就发了高烧，梦魇缠身，哭个不停。

    一问，都说和降谷零打了架。

    于是【降谷零邪门】的观念就在学校内传播开了。

    这不是你想的，因为你弟弟开始主动挑架。

    “诶，这就是那个邪门的降谷零，果然黑皮对黑心，从外表看就不是一般人。”

    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你弟弟谨遵你的教诲开始揍人。

    他还揍得一点不含蓄，光明正大给人发挑战书，一年级的小孩没学太多字，有些看不懂降谷零写的东西。

    你弟弟真的是个小古板，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

    你偶尔会把降谷零写的挑战书拿过来看一眼，抓出几个错字随后大声嘲笑他。

    这不怪你，因为你弟弟满脸涨红扭捏着想要把挑战书抢回来的姿态真的太精彩了。

    你手上有他太多黑历史，你用宫野明美借给你的相机拍下了一切。

    托你的福，现在他国文进步飞速。

    你真是个好jiejie。

    ————

    你弟弟只是个小朋友，会几招三脚猫功夫，菜的很，那些和他对打的家伙也很菜，奈何战斗总要受伤，他时不时就顶着青紫回家，然后拉着你往宫野家诊所走。

    宫野艾琳娜医生是个很好的人，居然不收降谷零诊费。

    你合理怀疑降谷零喜欢人家明美的mama，老带着伤去找温柔成熟人妻，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好激发宫野女士的母性与保护欲，在这种【hurt　　and　comfort】的固有模式中反复索取母爱。

    总感觉再这样下去你弟要变成受虐狂了。

    你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想要寻求大人的认可，因为你们的父亲从不夸奖他，而你又对他一贯打压教育——你其实对他的要求只有好好活着，但因为他还活着就大肆夸奖也太奇怪了你说不出口。

    “等一下”，你叫停了带着伤出门的降谷零，从茶几下拖出一个医药箱，“老麻烦艾琳娜医生不好，我来给你消毒清创。”

    你看到降谷零浑身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得了吧，你姐还能比戒尺可怕？

    你自认为创口清理得很干净，从死按住降谷零防止他挣脱到把碘伏直接倒在他的伤口上，又耐心地一点点从rou里挑出碎屑和土渣。

    不知道为什么，手下弟弟的身体出了一身汗，肌rou紧绷着，在你松手的下一秒弹射起步，往后退了一大截。

    再一看，这小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虽然强忍着没有哭，但显然忍得很辛苦。

    ——他一定是被你的悉心照料感动了。

    你的目光柔和下来，“下次再受伤的话，就来找我处理吧？”

    黑脸小狗咪缩在墙角不住地摇头，是不愿意麻烦你吗？

    “没关系的，我会一直等着你。”

    降谷零的汗水从额头滑落，被逼上绝路的弟弟无助地宣告，“我不会再受伤了。”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

    你弟弟给自己报了个班，他学散打以后，在和同学打架时无往不胜，很少再有受伤的情况。

    你很可惜地收起了医药箱。

    宫野艾琳娜怀孕了，你偶尔会看见小小的宫野明美凑在她身边，小心又好奇地摸着她的肚子。

    如果你也和降谷零相差几岁，或许也会摸着那个未曾与你谋面的生母的肚子，期待着他的降临。

    你好像从宫野明美的身上看到了你自己，你知道她深爱着这位还没出生的弟弟或是meimei，就像你深爱着降谷零。

    而降谷零对你很敷衍地笑了笑，一股脑钻到宫野艾琳娜身边，使劲浑身解数去吸引这位女医生的注意。

    但你知道，宫野艾琳娜快要离开了。

    什么样的锅就配什么样的碗，小诊所实在不适合拥有那种能力的人，随着新生命的降临，宫野一家渴望更好的生活。

    因为你一直表露出的成熟，宫野艾琳娜曾经与你聊过要不要接受乌丸制药的招聘。

    乌丸制药是业内著名的药研企业，背靠大财阀，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研究所。

    或许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宫野医生吧，你回去以后通过某种不可言说的方式观测了她的未来。

    你是被烟呛醒的，梦中的火焰舔舐着你冰冷的身体，穿着白大褂研究员模样的宫野艾琳娜虚弱地趴在实验台边，在火焰的包围中——

    你沉着脸坐起身，惊醒了身边的降谷零。

    金发黑肤的弟弟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你的腰，手臂还搭在你腿上，“……jiejie？”

    你仓促地套上衣服，没有来得及穿袜子，汲着鞋往外跑。降谷零一脸茫然，却紧紧地跟着你。

    街上只有路灯，空荡荡的水泥路回荡着你俩的脚步声，你竭尽全力地跑着，缺乏锻炼的身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面几乎全靠降谷零拉着你跑。

    面对你的是空荡荡的诊所，上锁的门，以及后门熟悉灌木丛中宫野女士留给你的信件。

    信件上写了什么，你已经忘了，大概是什么抱歉不告而别的话，降谷零从你手中夺过那封信看了又看，半天没有动作。

    黑夜中你听到谁吸鼻子的声音，他突然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你，像孤独的小狗咪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你只是沉默无言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身上。

    ……

    你当时是怎么回应宫野艾琳娜的？

    你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必须自己决定，按你最想要的来。”

    她说，“我想要明美和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更好的生活。”

    于是你无所谓地点头，“那就这样吧。”

    虽然这不怪你，但是……

    天哪，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

    你越发地不爱说话了。

    以前宫野明美会主动凑过来，你们很安静地各做各的事，但随着她与宫野女士一同不告而别，你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你没想给自己找个搭子，事实上进行研究，尤其是关于神秘学的，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你享受着这样的宁静。

    但你弟弟不这么认为。

    降谷零觉得没有朋友的你可怜极了，尽管他自己也是常年打架没什么交好对象，却硬要把他唯一的朋友分享给你。

    你觉得【分享】一词很奇怪，带着瓜分蚕食茹毛饮血的粗鲁，但面对弟弟的请求，你还是可有可无地答应他去见见他的朋友。

    朋友应该是降谷零新交的，之前没见过，湛蓝色的猫眼、乖巧的黑色短发，瑟缩内敛的模样，见到你的时候略感不安地躲在了降谷零身后。

    你弟弟介绍他朋友叫诸伏景光。

    但你压根没在听，反而眼前一亮从降谷零身后把人拖出来，直白而干脆地叫他，“小猫。”

    小猫眼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叫他，手忙脚乱地对你比划着什么，可你又看不懂手语，不知道他的意思。

    降谷零忙解释他朋友之前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现在暂时失语了。

    你眼神更亮，其他一概没听，只知道诸伏景光【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好啊，不会说话很安静，不会打扰你。

    于是你“小猫、小猫”地叫得更放肆了。

    小朋友急得直扒拉你的衣角，宝石蓝猫眼蒙上一层雾，怪好看的。

    他坚定而认真地用手语告诉你。

    【我不叫小猫。】

    你的的确确看不懂手语，你才不会放弃叫他小猫哩。

    感谢降谷零把他的朋友【分享】给你玩，诸伏景光真的太有趣了。

    你现在很喜欢【分享】这个词了。

    你拉着刚见面小朋友的手，对脸色莫名阴沉的你弟愉悦点头，“小猫真可爱！”

    降谷零捂着脸要来分开你俩相握……或者说你单方面抓着诸伏景光的手，你一错身避开了他。

    “不要欺负他啊。”

    与其说警告，他更像在恳求你。

    但你弟从来没有办法阻止你。

    诸伏景光被你欺负得脸都红了，眼睛也红红的，你真的很喜欢他不会说话这一点，况且他看上去灵感很高，天赋不错，一定能理解你在研究的内容。

    你知道一些仪式的举行需要有助手在身边念铸文，甚至会牺牲助手，而诸伏景光年纪小、培养空间大、好掌控，你一眼就相中了他。

    你得把你弟弟的朋友搞到手。

    而降谷零的小黑脸好像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