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夏的果实

    清晨的暖阳透过窗帘漫溢到房间里。莘小桐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嗡嗡地冒出个念头。

    ”我穿越了？”不真实感将她笼罩。不对，只是个有点长的不可思议的梦而已。梦里的她，做着大厂社畜，有车有房，已经去过了蓝色星球上所有大洲，完成了毕业时给自己设立的全部目标。有钱为她打开了很多大门。可门里似乎又是阶梯，又是门。社会地位提升了，她却觉得自己挺惨的。惨的不是喜欢她的人她都看不上，而是兜兜转转一大圈，无论对人或是对事，她就没拥有过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

    “下辈子要有生命力啊！”小桐一愣，梦里的人对着她大喊了一声。

    “今天的我，可不缺生命力！”她嘟囔着跳下床来。今天是莘小桐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有太多让人期待的未知了！她换上运动裙，先做几个猫猫狗狗式，让身体苏醒，就蹬上鞋子去楼下cao场跑圈了。

    天蒙蒙亮，cao场静寂无声。学校的教学楼，运动馆，礼堂，公寓排排站在在cao场四周。剩下的空间被花园和喷泉点缀得满满当当。塑胶跑道圈着精心打理过的足球场。青草伴着露水的清新飘散在整个cao场上。莘小桐对这个跑道非常满意。让她更满意的，还是学校的网球场。学校有四块露天硬地场，二十四小时照明，还有四块多功能室内硬地。昨天刚领了公寓钥匙，放下行李，她就带上拍子跑去网球场转了转。这么好的设施，却一个打网球的人都没见到。莘小桐只得悻悻地对着网球墙练了半天。

    今晨也一样，小桐独自跑了五公里，cao场依旧空旷。回到宿舍冲洗完毕换好校服，室友们才在厨房里出现。莘小桐是这所高中少数的住校生。以她的家境，别说住校，就是被这所私立高中录取也是不可能的。话说过来，她没仔细想过要上个什么样的高中。对她来说，不管学校如何，放学后有网球打就够了。大学毕业，她就想和她的教练一样，去高原上教小娃娃打球兼教书，成为“教体育的英语老师”。

    想到教练总是挂在嘴边的自称，小桐不禁微笑。初中毕业前，教练带她去参加了几个U14的公开赛，成绩都还不错。特别是最后一个级别比较高的比赛，夺冠热门都抽签到一个半区，成全了她这匹黑马。一年下来她拿到的积分，让这所位于西南，名为龙岭高中的私校将她录取。

    学校为从全国收集的特招生们提供学生公寓。三人一个套间，每人都有独卧独卫。和小桐一起住的另外两个女生，一个是练击剑的宋甜，一个是练游泳的麦芽。宋甜爱交朋友，出手大方。她说以前的同学都叫她“地主”——跟她混早晚能送你块田。昨晚她就请两人去附近的小吃街吃麻辣烫。麦芽家在江南，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一双月牙眼。她不会吃辣，但更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几串麻辣烫下肚就已经鼻头通红，泪眼婆娑。

    今天早上她们才知道，昨晚麦芽一直闹肚子，基本没怎么睡好。宋甜有些过意不去，争着拿了麦芽的书包，小桐也顺势提了麦芽的水杯，三人一齐缓步来到教学楼。她们分在不同班级，但是高一学生都在同一层。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宋甜瞅了两眼楼梯，赶紧去按了电梯。结果电梯刚到，一大拨踩着上课铃进校的学生也抢着挤进电梯，三个女生也被冲散。

    小桐一手抓着自己书包，一手提着麦芽的大水杯，被前后左右挤得动弹不得。前面的学生没有放下书包，坚硬的皮革撞在她胸前让人不适。她只好再稍微向后靠。可后面也站着。。。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味道很纯粹，不像天然的，但是她并会不讨厌。回头斜瞄一眼，这人好高，五官分明，鼻子也是出奇的高。她也并会不讨厌。

    小桐本来就被周遭的人和书包挤成别扭的姿势，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男生的身上。她觉得身后的呼吸guntang而沉重，一下下拍在她脖颈上。

    这时男生右手一伸，胳膊把小桐环绕起来。手臂并没有碰到小桐，而是帮她挡开了几个鼓囊囊的大书包，让她获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间。这胳膊线条分明，把短袖校服的袖口撑得很开。为了对抗不同角度的书包，胳膊上青筋突起，肌rou微颤。

    莘小桐身体里生出一股热流，窜进脑袋，浮现起昨夜梦里女人的大喊。她真的是想霸占我的身体！不光光是为了常年的规律锻炼所积攒的能量。

    这种能量莘小桐有，宋甜有，麦芽也有。但此刻，她体会到了隐秘在这具身体里，比打网球的愉快霸道太多的澎湃生命力。

    电梯很快打开，解除了小桐的束缚。高大身影停留在电梯里，消失。送走麦芽后小桐大吸口气，抚平衣衫，只是身体的悸动无从整理。是穿越也好，还是发现自己的另一面也好，小桐觉得，刚才的经历她并不会讨厌。

    太阳西斜，初秋依然热烈的阳光飘洒进高一七班的教室。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响，“熬过来啦～”莘小桐想着。新鲜感褪去后，再好的私校，上课也还是上课。何况以前在高原上，她可是只上十人左右的小班。特别是英语课，每次对答如流教练层层递进的提问，就很有成就感。今天一整天课的气氛就是一个呆字。

    小桐回公寓换了运动裙，带上拍子直奔体育馆。离体育馆还有老远，她就听见网球撞上拍子甜区的砰砰声。进去一看，竟然是早上电梯里的高个男生。男生瞥见小桐，脚下一顿，挥拍没跟上节奏，把球直接抽向了莘小桐。小桐一把抓住这个正手上旋球，可是球速太快，整个手掌感觉被重重锤了一下。

    “痛痛痛！”

    “这么快的球怎么空手抓！”男生责备地跑来，”没有戳到手指吧？”

    “无拍训练的条件反射而已，你干嘛把球往我身上打！墙在那边哎！”

    “又不是我想。。。”

    “莫非是初学网球还不会控制？那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学网球应该先学控制再学发力，不然学起来会事半功倍哦。”

    “没有。。”

    “发力你很有天份。”

    男生嘴角抽了几下，球拍砸了砸小腿肚子，跑去捡球去了。

    跳绳，折返跑，侧身跑，交叉步，小桐自顾自热身。体育馆里又陆续进来几个带着拍子的学生。男生看到他们，示意大家围拢过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教练让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打打友谊赛。高三的今天不来，高二就咱们三个，然后剩下的就是高一的新同学对吧。我叫陈陈，高二七班，是网球队的队长以及附属网球协会的会长。”

    这次换成莘小桐嘴角抽了几下。

    一圈介绍下来，龙岭高中部网球队一共12人。每个年级两男两女。除去U16，U18积分赛是个人自愿自费参加外，网球队必须代表龙岭高中参加每两年一届的全国私高大赛。私高大赛不属于国际网球联合会的赛事，却是龙岭投资网球队的原因。私立高中的毕业生大部分都会去不同的国家读大学，而且往往不愿意公开录取院校，因此私高之间就要从其他方面一争高下。相比于特别依赖天赋，评判也难以完全客观的文学艺术领域，体育则可以做到多投一分钱多出一分货。小桐，宋甜，麦芽也因此聚到了一起。小桐今天才知道，如果练体育是为了进入顶级大学，那么私高大赛的成绩比国际网联积分更加重要。

    下一次私高大赛是一年后。参赛名单就是今天在场的高二男生陈陈，女生左绵，陈雪娇，高一则是男生何御彬，羽化川，女生莘小桐，高飒，还有今天没露面的高二男生形之海。

    简单相互介绍后，大家分散到三个球场，打了一阵小场对拉，底线对拉(和平球）热身后，友谊赛就开始了。小桐先是对上同为高一新生的高飒。小桐胜，接下来对轮空的何御彬，小桐胜，对左绵，稍微多打了几拍，小桐胜。她看看表，正好差不多打了一个小时。陈雪娇正过来想比赛，小桐却跑去跟陈陈说，她要去健身房练下器械。

    陈雪娇和近旁的左绵也听见了，都黑下脸来。

    “她是不是觉得咱们打的不行，不配跟她玩。”

    “哪来这么大谱，你打她肯定轻轻松松。”左绵边说边比划仰头喝酒的手势。“也就是我今天不在状态。   ”

    陈陈和小桐都听到了她俩不算小声的嘀咕。陈陈刚才不时看向小桐的场地，他不觉得陈雪娇对小桐有什么胜算。

    “今天教练没来，主要就是想让大家轻松点，打打球认识一下。要不咱们俩打一场。”陈陈道。他心想小桐看起来以后可能会想走职业路线，今天教练没来是不是有点小脾气了。以他的实力，跟她打她应该不会觉得无聊。

    “那个，我以前都是打一个小时就要去练力量的。等一会儿我回来再和你们继续打好不。”

    “还想什么时候打就打，回来自己打发球机吧。”两个女生手拉手，找了个空场打球去了。

    “那个。。那我先过去健身房了。”小桐有点惊慌失措。她的家乡在高原，人少地大，孩子间熟络得不行，有什么不高兴都会直说，第二天也就好了。她哪受过这样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溜烟跑开了，留下陈陈在原地，看着她风一样的背影，嘴角抽动。